5000美金,懸賞逃跑性奴隸的賞金,也是營救性奴隸的贖金
又是一本讓我一口氣在24小時內徹夜看完的書,驚訝、憤怒、感動以及沉重交錯其中。拜蔡依橙校長的推薦,讓我有機會接觸到這本書:《倖存的女孩(The Last Girl)》。
要了解阿拉伯世界民族、宗教和政治錯綜複雜的關係並不容易,其一是那些名詞生硬拗口;其二是這個歷史脈絡可以追溯到非常久遠;不過在我看來,最困難的是這個關係轉變得非常迅速,而且看似無法以一個道理一以貫之。在我大四那年修了阿拉伯文明通史時,起初以為用什葉派(Shia)、遜尼派(Sunni)、其他更少數的伊斯蘭教派,以及其他非伊斯蘭的宗教,就可以理解大部分阿拉伯世界的問題,而事實上相去甚遠。伊拉克的海珊政權和多數的庫德族人都是遜尼派,但海珊曾經在1980年代屠殺18萬庫德族人。海珊垮台後,美國扶植的伊拉克政府和伊朗的政權都是屬於什葉派,但伊朗是美國的死對頭。本書描述的事件,是遜尼派的伊斯蘭國(ISIS)屠殺信奉亞茲迪教的亞茲迪人,以及庫德族人如何協助亞茲迪人逃亡。這些事件都再再的告訴我們:民族、宗教和政治(戰爭)在阿拉伯世界是環環相扣的,同時,也是被人利用的。
從一個故事、事件,或者說是悲劇,來釐清當中的盤根錯節其實是很有效率,而且更具真實感。《倖存的女孩(The Last Girl)》描述發生在2014年8月,伊斯蘭國圍困伊拉克北部辛賈爾(Sinjar)地區的一個亞茲迪村莊克邱(Kocho),脅迫村民皈依伊斯蘭教。除了少數負傷逃出,其餘的男人全部被屠殺。女性被帶走,已婚者再度被屠殺,未婚者則被販賣、贈送給伊斯蘭國的戰士,做為性奴隸。作者娜迪雅(Nadia)也是其中的少女之一,被強暴、逃離不成被輪姦,最後在遜尼派阿拉伯人的幫助下逃離伊斯蘭國的掌控。
本書分成三個部分:
第一部描述伊拉克西北部辛賈爾地區(Sinjar)亞茲迪人(Yazidis)的歷史與遜尼派阿拉伯人的關係,一直到伊斯蘭國(ISIS)開始屠殺辛賈爾南部亞茲迪部落克邱(Kocho)的前夕。
1.左右為難
亞茲迪人住在伊拉克北部辛賈爾地區,臨近庫德人的勢力範圍(庫德斯坦)。亞茲迪人被認為是庫德族的一部分,說庫德語。但不像多數的庫德人是遜尼派穆斯林,亞茲迪人有自己獨特的宗教-亞茲迪教。除了北邊的庫德人外,亞茲迪人居住的區域周遭則是遜尼派阿拉伯人,而海珊的政權也是屬於遜尼派阿拉伯人。
「長久以來,我們一直被遜尼派阿拉伯人和遜尼派庫德族(Kurds)水火不容的勢力拉扯、被要求拋棄亞茲迪傳統、認同庫德族或阿拉伯人的身分。」
少數民族沒有什麼發聲的權力,卻是政治人物角逐的棋子。
「庫德族的政治人物偶而會來克邱,大多是選舉前才來。2003年後,庫德族的政黨之一,巴爾扎尼的庫德民主黨(KDP)在克邱成立辦公室。很多人私下抱怨庫德民主黨對他們施壓,要他們支持該黨,說亞茲迪人屬於庫德族、辛賈爾是庫德斯坦的一部分。伊拉克政治人物對我們視而不見,之前海珊曾試著逼迫我們說自己是阿拉伯人,好像我們一受威脅就會放棄原有的身分認同,而一放棄身分認同就永遠不會造反似的。」
2.宗教歧異
亞茲迪教只有亞茲迪人(可以)信奉,亞茲迪人也不跟外族通婚。外人甚難理解,偏見與誤解因此產生,甚至作為種族滅絕的藉口。
「有人說亞茲迪教不是真正的『宗教』,因為我們沒有像《聖經》和《可蘭經》那種正式的典籍(後來也被伊斯蘭國將亞茲迪人貼上『不信神的人』的標籤的藉口)。因為我們週三不洗澡就有人說我們骯髒,但那是塔烏西‧美雷克(亞茲迪教的大天使)初至塵世的日子,是我們的休息祈禱日。因為我們面對太陽祈禱,就有人說我們是異教徒。我們相信轉世,但穆斯林嗤之以鼻,因為亞伯拉罕諸教(基督教、天主教、猶太教和伊斯蘭教)都不信這個。」
3.貌合神離的國度
「民族大熔爐」和「民族沙拉碗」模式連在美國和中國都未必行得通,何況這個列強胡亂劃分國界的伊拉克?(況且美中兩國都有一個絕對多數而且強勢的主要族群可以做出外在安定的樣子)
「小時候,我的國家令我困惑不已。他看起來好像自成一顆星球,由許多不同的陸地組成。而數十年的經濟制裁、戰爭、政治腐敗和占領,讓鄰居分崩離析。最北端是渴望獨立的庫德族(佔人口20%)。南方主要是什葉派穆斯林,伊拉克的宗教多數,也是目前(海珊垮台後)政治多數人口的家園。住在中間的是遜尼派阿拉伯人,曾在海珊擔任總統期間統治這個國家,現在則與之(什葉派政權)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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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種族身分凌駕宗教信仰
「宗教也和種族交融,例如多數庫德人是遜尼派穆斯林,但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是庫德族的身分。許多亞茲迪人認為亞茲迪既是種族也是宗教身分(即使他們的語言是庫德語)。」
伊拉克版的皇民化運動?
「海珊試著博取亞茲迪人的忠誠,好讓亞茲迪人支持他反庫德族或幫他打仗(1991年海珊入侵科威特),但他拉攏的方式是命令我們加入復興黨(海珊所屬的政黨)和叫我們阿拉伯人,而非亞茲迪人。」
如果當初二戰前夕,日本殖民政府的洗腦政策有那麼一些效果的話,似乎可以推得海珊這看似愚蠢的方式也能起一點作用。其實放寬一點來說,任何的宣傳和教育都可以說是一種「洗腦」或是「統戰」的方式,端看我們所站在的立場。只要有各種形式上的利益存在,就會有人相信。雖然回頭看海珊政府的教育是如此,但作者當時是樂於上學、學習阿拉伯文的,因為他得到了知識。
「海珊執政時,設立學校的目的是希望藉由國家教育來奪走亞茲迪人的身分認同。每一門課、每一本教科書都沒有提到我們、我們的家族、我們的宗教或那些不利於我們的敕令。雖然多數亞茲迪人從小講庫德語,上課卻是用阿拉伯語。庫德語是反叛的語言,亞茲迪人說的庫德與則可能被視為國家更大的威脅。」
5.孕育伊拉克伊斯蘭國的溫床
2003年海珊的遜尼派政權垮台後,取而代之的是什葉派阿拉伯人的政權,親美而且原本受海珊政權迫害的庫德族人也分到了一杯羹,與庫德族淵源深厚的亞茲迪人也是。
「美國人所給關於就業、自由和安全的承諾,很快讓亞茲迪人完全倒向他們。海珊被找到而判處絞刑,他的復興黨機構隨之瓦解。遜尼派阿拉伯人,包括克邱附近的鄰居,失去在這個國家的權力,而在辛賈爾的亞茲迪人地區,原由遜尼派阿拉伯人擔任的警察和政治人物都換成庫德人。」
權力的重新分配沒有更公平,只是從天平的一端倒向另外一端而已。
「2003年後,在美國的支持下,隨著遜尼派阿拉伯人不斷失去財富和權力,和庫德民主黨結盟的庫德人開心地前來填補辛賈爾的真空。隨著遜尼族暴動越演越烈,他們在我們路上的檢查哨配置人手。他們告訴我們,海珊叫我們阿拉伯人是不對的,我們一直是庫德人。」
「我們都抗拒叫自己阿拉伯人,但我們是庫德人的說法,較容易為一些人接受。許多亞茲迪人覺得較親近庫德人,畢竟有相同的語言和種族淵源,何況辛賈爾在庫德族進駐後有目共睹(更繁榮),就算那其實跟美國較有關係。」
「小國無外交」雖然並非總是正確,但在亞茲迪人的身上似乎可以看到。在伊拉克只是極少數,亞茲迪人的村莊被遜尼派阿拉伯人的村莊圍繞,自古以哪,哪怕是偶有種族或是宗教上的衝突與不信任,兩個民族之間大部分的時間還是維持和平與互助、互利關係,即便亞茲迪人是相對弱勢與貧窮。亞茲迪人不是強頭草,他們只是別人的棋子,為了求生存,只能選邊站。
「庫德民主黨在克邱設立辦公室和敢死軍進駐辛賈爾。我們和遜尼派阿拉伯的鄰居漸行漸遠。在更容易前往庫德斯坦的同時,到遜尼派村落卻變得更難,叛軍和指引叛軍的極端神學已在那些村莊生根發展。」
美國毫無疑問地要為這場悲劇負起很大的責任,總是把自己的政治利益和傾向擺在第一位催生了像是蓋達和伊斯蘭國這樣的組織。毀掉一個(自認為的)迫害者(海珊),然後再創造另一個迫害者(遜尼派政府)。如果的美國,似乎還沒有覺悟到自己的罪大惡極,把以色列大使館從特拉維夫(Tel Aviv)遷到耶路撒冷(Jerusalem),無疑是要再挑起一次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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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溫水煮青蛙
長久以來,庫德人居住在今日土耳其、伊朗、伊拉克以及敘利亞四個國家交界的區域。中東國家的國界是西方列強在戰後,在沒有任何遠見之下劃分的。庫德人居住的區域就這樣硬生生地被拆散在四個國家當中,近年來他們積極推動獨立,在四國裡面各有一個庫德斯坦(意為庫德人的土地)彼此毗鄰,但只有伊拉克和敘利亞的庫德斯坦取得自治地位,在土耳其甚至被政府迫害。伊拉克庫德斯坦政府利用美軍佔領的機會積極擴張,恐怖主義就在這個時後悄悄地發芽。
「當時我並不知道庫德政府刻意使亞茲迪人疏遠阿拉伯鄰居的原因,是因為那有助於他們打贏佔領辛賈爾的戰役,也不知道美軍佔領對遜尼派平民的傷害有多大。伊斯蘭國就在我們毗鄰的村莊慢慢茁壯,等我注意到時,星火已變成篝火。對一個年輕的亞茲迪女孩來說,美國和庫德族接管的人生只有變好,沒有變壞。克邱正在擴展,我有學校念,我們也逐漸擺脫貧窮。我知道我的國家正處於交戰狀態(伊拉克各地的遜尼派部落試圖反抗巴格達的什葉派政權和美國人,大多以失敗收場),但那看起來與我們無關。」
《橫跨四個國家的庫德斯坦(Kurdistan)》
7.伊斯蘭國的到來
沉浸在生活變好的亞茲迪人,天真地以為美國人或是庫德人有能力保護他們,殊不知遜尼派極端分子已經來到家門口了。
「伊斯蘭國在2014年8月3日的清晨來到克邱的外緣。幾個鐘頭前,他們對數個鄰近村落發動奇襲,迫使數千亞茲迪人離開家園,成群前往辛賈爾山區。在他們身後,好戰分子殺死每一個不肯皈依伊斯蘭教,或太固執、太困惑而不肯離家的,也揪出腳步太慢的,射殺他們或割他們的喉嚨。」
伊斯蘭國一開始的成功,得力於遜尼派阿拉伯人的助長。庫德人本身就有一定的勢力和組織,尚且能夠自保。做為沒有戰鬥能力的少數,亞茲迪人此時只能任人宰割。
「伊斯蘭國輕易攻佔辛賈爾,僅遭遇數百名亞茲迪男人抵抗。我們很快明白,鄰近許多遜尼派阿拉伯人都歡迎這些激進分子,甚至加入他們,封鎖亞茲迪人安全逃生的路,允許恐部分子俘虜所有未能逃出克邱鄰村的非遜尼派,並跟著恐部分子洗劫人去樓空的亞茲迪村落。更令我驚訝的是那些信誓旦旦保護我們的庫德族民主黨敢死軍。深夜,在毫無知會下,那些一再保證會為我們戰鬥到底的敢死軍已撤離辛賈爾,擠上卡車,在伊斯蘭國好戰分子來襲前開回安全的地方。」
→第二部描述伊斯蘭國(ISIS)如何屠殺克邱的男人、抓走克邱的女人作性奴隸,淪為好戰分子輪流洩慾的悲劇,到作者試圖逃離摩蘇爾。
1.屠殺與淪為性奴
書中對於屠殺的描寫相當寫實,誇張的文字用得不多,卻能讓讀者感同身受。所謂最動人的故事,就是自己的故事。
有反抗能力的男人被殺光了,思想未成熟的男孩被帶去洗腦準備未來上戰場。
「然後車門關上,卡車陸續開走,開到學校後面去了。過了一會兒,我們聽到槍響。」
「溝裡都是血的味道。在他身邊,另一個還沒死的男人痛得哀嚎,乞求幫助。薩伊德聽到好戰分子的腳步聲朝他的方向走回來。其中一個人說:『那條狗還活著。』說完又是一陣震耳欲聾的槍響。」
「我可以透過擋風玻璃看到其中一輛巴士留在這裡。後來我才知道那是載滿男孩的那一輛。伊斯蘭國會試著加以洗腦他們,要他們為恐怖主義團體戰鬥。他們會把這些男孩當成人肉盾牌和人體炸彈使用。」
未婚的亞茲迪女性,連夜被載往摩蘇爾(Mosul)─這個在2個月前(2014年6月)才被伊斯蘭國攻下的伊拉克第二大城,做為伊斯蘭國在伊拉克的首都─賣給好戰份子做為性奴隸。看著這些即將被糟蹋的亞茲迪女人一車車被載到城內,街上那些人─多數是遜尼派穆斯林─無論是支持伊斯蘭國還是敢怒不敢言,依舊視若無睹地過著他們的生活。
「巴士行進時,我從窗簾的縫隙窺視摩蘇爾的街道。那乍看下完全正常,就像辛賈爾城,民眾上街購物,送孩子上學。但跟辛賈爾不同的是,摩蘇爾到處見得到伊斯蘭國的好戰分子。那些男人在檢查哨站崗、巡邏街道、聚集在卡車後面,或只是在這個已經改變的城市過著全新的生活,買蔬菜、和鄰居聊天。」
2.滿足私慾也是誘惑工具
亞茲迪人不單是好戰份子的洩慾對象,也是引誘其他男人加入他們的工具。
「當伊斯蘭國佔領辛賈爾,開始擄走亞茲迪人,他們就把人類戰掠品叫做薩巴亞(sabaya,單數作薩比亞),指當成性奴隸買賣的年輕女人。依照好戰分子對可蘭經的詮釋:強暴奴隸不是罪。做為『薩巴亞』,我們(薩巴亞)可以引誘生力軍加入好戰分子陣營,並當成忠誠和善行的報酬傳來傳去。------這不是某個好色士兵在戰場上一時興起的決定,一切都是伊斯蘭國計畫好的:要怎麼進入亞茲迪人的住家、什麼樣的女孩比較珍貴、那些好戰分子可以獲得薩比亞做為獎勵,那些人要付錢…」
3.扭曲的教義
伊斯蘭國會用各種方式合理化他們的行為,包括斷章取義或是援用古老(現今伊斯蘭社會已經沒有)的伊斯蘭教義,甚至做成教戰手冊。像是「青春期的孩子不能離開母親」,於是好戰分子乾脆把他們都抓了,男孩等到長大後在解決掉他們(殺掉或洗腦),女孩就跟母親一起帶走被強暴。都是野獸般的行為,但包裝地好像符合某種規定一樣(有時候甚至不遵守了)。至於他們可以強暴亞茲迪女性的理由是:因為她們是不信神者。
「他們先被最漂亮的女孩吸引,問:『你幾歲?』然後檢查頭髮和嘴巴。『是處女,對吧?』他們問一個衛兵,他點點頭,回答:『當然是!』像店長以自家的商品為傲。有些女孩告訴我她們已經被醫生檢查過,確認沒有就童貞的事撒謊。一些人堅稱自己不是處女,曾被糟蹋過,認為這樣能比較不令人嚮往,但好戰分子看得出她們說謊。『她們很幼齒,而且是亞茲迪人。』『亞茲迪女孩不會有婚前性行為。』這會兒好戰分子開始隨便摸我們,想摸哪裡就摸哪裡,手恣意在我們的胸和腿滑動,好像我們是動物似的。」
4.活下來的理由
屠殺和性奴徹底摧毀了娜迪雅和其他亞茲迪人,她堅強的活下來,因為她要為自己和族人伸張正義。
「我夢想有一天能將所有好戰分子繩之以法,不只是像阿布.貝克爾.巴格達迪(ISIS的領導人)之類的領導人,還包括所有衛兵和奴隸擁有者,每一個扣板機、把我哥的屍體推進亂葬崗的男人,每一個試著給男童洗腦、要他們恨母親害他們身為亞茲迪人的戰士,每一個歡迎恐怖分子進入城市、給予協助、心想『終於可以擺脫那些不信神的人了』的伊拉克人。他們全都該像二戰後納粹領導人那樣,送到全世界面前審判,毫無躲藏的機會。」
5.平行時空下的人道危機
2014年的時候,我還是個大學生,我實在很難想像在這21世紀的第一個10年後,地球的另一端竟然還能上演像上個世紀最後一個10年盧安達婦女發生的慘劇。
「在我進去之前,哈吉.薩曼注視我良久。過了一會兒,他說:『我回來的時候,不會在意你又沒有月經,我跟你保證,我會上你。』他就是這麼說的:『我會上你。』」
「我記得那些凌虐我的男人一些細微的個別差異。哈吉.薩曼是最惡劣的,部分因為他是第一個強暴我的人,也因為他充分表現出憎恨我的樣子,我一閉眼睛他就打我。對他來說,光是強暴我還不夠,他一逮到機會就羞辱我,把蜂蜜塗在腳趾要我舔,或逼我為他打扮。摩提賈強暴我時表現得像是一直吵著要糖吃而終於吃到的男孩,而我永遠忘不了另一名衛兵的眼鏡,他是如此斯文地對待眼鏡,卻如此兇惡地對待同為人類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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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描述作者遇到沒有舉發他的遜尼派穆斯林,冒著生命危險把她送到庫德斯坦,以及她到德國開始亞茲迪人權工作,為每一個被迫害的亞茲迪人、每一名受暴婦女和每一個被棄之不顧的難民發聲。
1.憤怒
在書中的許多角落都可以感受到作者的憤怒,無論是對兇殘的好戰分子,還是對漠視的遜尼派阿拉伯人。
「在我們被折磨、被強暴的時候,伊拉克和敘利亞的(遜尼派阿拉伯)人家過著正常的生活。他們看著我們俘虜者穿過接到,還群聚街頭目睹死刑。我不知道每個人作何感想。」
「但我認為他們是有選擇的。要是他們聚在一起、集合武器、旋風般衝進好戰分子販賣或贈送女孩的伊斯蘭國中心,我們很可能都會沒命。但至少那會向伊斯蘭國、亞茲迪人和世界其他地方傳遞這個訊息:並非所有固守家園的遜尼派都支持恐怖主義。伊拉克軍隊和美國人就可以在當地人的幫助下提早介入…」
以一個同理心來看到被害人是可以理解的,即便我們無法感受。「漠視」在很多情況之下確實是一種霸凌,但對於遜尼派阿拉伯人的指控似乎有那麼一點太苛刻了。偷運亞茲迪女性離開伊斯蘭國後果肯定是死路一條,甚至會連累整個家族。捫心自問,在台灣或是在世界各地,在我們做抗爭之時,代價通常不會是自己的性命。況且,若幫助的對象是與自己不相干的族群,甚至曾經是有仇的族群(亞茲迪人在先前是站在美國人和庫德族人那邊的),這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納賽爾(營救納迪雅的遜尼派阿拉伯人)的行為確實令人動容,甚至可以說是整本書的英雄;不過對於沒有幫助亞茲迪人的遜尼派阿拉伯人,要他們跟伊斯蘭國拼命實在有點強人所難。
2.妳的悲慘故事也是他們的政治工具
庫德族對外看似團結,但其實內部也是有黨派分歧的。光是在伊拉克的庫德斯坦就有南邊的庫德斯坦愛國聯盟以及北邊的庫德民主黨(曾經遺棄克邱的敢死軍)。娜迪雅的故事被庫德斯坦愛國聯盟的人知道了,他們不是大力宣傳亞茲迪女性的悲慘遭遇,反而在庫德族民主黨敢死軍曾經遺棄亞茲迪人上大做文章,藉以宣傳自己的政黨。
《伊拉克庫德斯坦兩大勢力》
「他們(庫德斯坦愛國聯盟)很驕傲庫德斯坦是逃離摩蘇爾的人的避風港,也樂得提醒我們,遺棄辛賈爾的不是效忠庫德斯坦愛國聯盟的部隊(而是庫德族民主黨的敢死軍)。」
「官員問:『瓦利德是庫德民主黨的敢死軍?』『如果是,你不該跟他走。你知道的,是他們讓你們不設防的。』」
「就算對庫德族的政治不了解,我已經察覺選邊站是不智的。『妳剛才應該在訪談裡多說那件事的。』官員說:『應該讓世界知道庫德民主黨敢死軍不管你們死活。』」
「我很快了解,我的故事,雖然我仍認為那是個人的悲劇,卻可能成為別人正的政治工具。我得仔細斟酌我要說的話,因為同一句話對不一樣的人有不一樣的意義,而你的故事可能很容易反過來變成針對你的武器。」
3.良心揭開殘酷的面紗
沒有納賽爾,就沒有《倖存的女孩》這本書,亞茲迪女性的故事可能要更久才能被世人知道。許多亞茲迪女孩,曾經試圖逃跑,都被阿拉伯人給舉發,受到更殘暴的處分與對待。
「『這不是我一個人做的。我所有家人都冒著生命危險協助我和娜迪雅到庫德斯坦。』納賽爾說:『任何有一點惻隱之心的人都會做一樣的事情。』」
「我不知道為什麼他可以那麼善良,而其他許多摩蘇爾人可以那麼可怕。我認為如果你是好人,發自內心的好,那麼就算你生長在伊斯蘭國的總部(摩蘇爾),你還是個好人,就像你可以被迫皈依不信的宗教,而你依然是亞茲迪人一樣。那是根深蒂固的。」
4.無法理解的悲痛
會想要寫出這本書的理由並不難理解,但娜迪雅以及亞茲迪人心中的悲痛卻是龐大到我自認為無法理解。煎熬多時,即便只有渺茫的希望,最後仍然破碎的母親之死。
「記者打來了。他聲音低沉,我頓時明白他捎了壞消息來。『我們(在索拉夫)找到了一座亂葬崗,在學校附近,看起來大約有八十具屍體,女性。』我沒辦法告訴狄瑪兒,或打電話給艾德姬或赫茲尼說我們的母親,那麼多年來煎熬那麼多風風雨雨的母親,死了。我雙手不停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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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根深柢固的信仰和傳統被踐踏後,再多的慰藉也無法平復,但還是需要這份慰藉。
「無論巴巴教長(亞茲迪教宗教領袖)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我們都無法感覺自己是完全正常的。我們全都毀損了。女人會無所不用其極地淨化自己。很多倖存者進行『處女膜重建手術』,希望抹去強暴的記憶和恥辱。」
「一個『簡單的手術』怎麼可能抹去哈吉.薩曼多次強暴我的記憶,怎麼可能讓我淡忘他允許衛兵輪姦我,做為試圖逃跑的懲罰?不過,我可以理解為什麼其他女孩要做。我們迫切需要安慰,什麼樣的安慰都可以。」
種族滅絕比戰爭更殘酷
「(在聯合國討論會發表演說:)我渾身顫抖地念講稿,盡可能保持平靜,我描述克邱如何被佔領、像我這樣的女孩又如何淪為薩巴亞。我告訴他們我是怎麼被反覆強暴和毆打,以及最後如何逃離。我告訴他們我被殺害的哥哥。他們安靜地聽,會後,一個土耳其女子來找我。她在哭:『我哥哥阿里被殺了。』『我全家為此大受打擊。我不曉得怎麼有人承受得住一次失去六個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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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結本書的舞台和事件,作者幾乎踏遍了整個伊拉克北部。有她的故鄉克邱、小時候父親帶她去買最喜歡的糖果的辛賈爾、母親及其他亞茲迪婦女被屠殺的索拉夫、所有被輪暴慘痛記憶的伊拉克第二大城摩蘇爾、逃離伊斯蘭國控制的最後關卡基爾庫克、第一個抵達的庫德族城市蘇萊曼尼亞、與姪子沙巴赫重逢的艾比爾、和姑姑以及家人一起住進的扎胡,以及最後帶著妹妹蘿吉安搬遷到的達霍克亞茲迪難民營。
我相信每個倖存下來而且精神狀況還(算)正常的亞茲迪女性都會想要控訴伊斯蘭國的罪行,本書可以做為歷史,給我們教訓,讓人類不要再重蹈覆轍;但作者寫書的本意並不在此,人權罪犯應該被知道、被公開、被公審、被判刑,如同二戰後的日本與德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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